沈星澜比考察团提前半天抵达西明。
飞机降落时已是傍晚。
透过舷窗望去西明的天空是一种清澈的钴蓝色远山如黛与香港那种被摩天楼切割的天空截然不同。
一股混合着高原植物和淡淡尘土的清新空气在她步出舱门的瞬间扑面而来。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打了辆车直接前往预订好的酒店并非官方通常安排的高规格接待酒店而是一家位于老城区、颇具当地特色的精品酒店。
酒店由一栋旧式民居改造而成白墙黛瓦庭院里种着翠竹环境清幽。
放下行李沈星澜换上一身舒适的米白色亚麻长裤和浅蓝色针织衫将盘起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温婉。
她决定独自出去走走。
没有目的地她只是信步由缰融入西明傍晚的街巷。
这里的生活节奏明显慢了许多沿街的小店里飘出食物的香气有卖烤饵块的有卖豆花米线的还有售卖各种民族手工艺品的小摊。
人们脸上带着一种安逸的神情与香港街头行色匆匆的人流形成鲜明对比。
她在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银器店前停下脚步。
店里一位老师傅正戴着眼镜就着台灯的光晕小心翼翼地錾刻着一只银镯上的花纹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沈星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扰。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市委市政府大院附近。
她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条街远远地望着那栋庄严肃穆的大楼。
她知道林万骁此刻很可能就在那栋楼的某个房间里处理着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弥漫开来有对他工作状态的想象有对两人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感慨也有一丝对自己此行目的的迷茫。
第二天上午朗曜投资考察团正式抵达。
西明市方面由常务副市长朱志杰带队在机场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
场面热情而周到但沈星澜能感觉到那种官方式的、保持距离的礼貌。
接下来的两天行程紧凑。
他们参观了草甸县的“云上草甸”乘坐环保电瓶车穿行于广袤的花海草甸之间;他们探访了天龙县云雾苗寨在古老的吊脚楼间穿行观看苗族妇女飞针走线聆听苍凉的古歌;他们还考察了禄丰县规划中的清真食品产业园了解了当地独特的畜牧资源和贸易传统。
沈星澜全程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认真听取介绍适时提出一些专业而犀利的问题让陪同的当地官员不敢怠慢。
她敏锐地观察到在草甸旅游开发带来的商业化气息确实如林万骁所担忧的那样开始侵蚀原有的宁静;在云雾苗寨原始的美丽背后是年轻人流失和文化传承的困境;在禄丰巨大的发展潜力与薄弱的基础设施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观察让她对西明有了更立体、更真实的认识也让她更加理解了林万骁在此地工作的复杂性与挑战性。
正式的会谈在市政府会议室举行。
副市长朱志杰主持相关部委负责人悉数到场。
双方就政策细节、合作模式、风险管控等进行了多轮磋商。
沈星澜作为朗曜投资的最高代表气场强大言辞精准既表达了投资的浓厚兴趣也毫不回避地指出了当前存在的障碍和风险要求西明方面提供更明确的保障和更清晰的路线图。
会谈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气氛时而热烈时而胶着。
沈星澜能感觉到西明方面的官员对她既尊重又带着几分审视和谨慎。
她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林万骁的影响。
他一定提前有过交代既要积极争取投资也要守住底线维护西明的利益。
会谈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
朱志杰代表市政府设宴款待考察团一行。
宴会设在市宾馆的餐厅规格很高但氛围依旧是官方的那一套祝酒词、客套话、程式化的交流。
沈星澜坐在主宾位应对得体心里却有些疲惫。
她不经意间抬眼看到宴会厅入口处似乎有人影晃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短暂停留了一下与朱志杰的秘书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又悄然离开。
是秦致远。
沈星澜的心微微一动。
秦致远的出现意味着林万骁即使没有亲自到场也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动态。
那个短暂的身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她平静的职业面具下泛起了一丝微澜。
宴会结束后沈星澜婉拒了后续的安排独自回到酒店。
她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西明宁静的夜空繁星点点与香港被霓虹灯映红的夜晚截然不同。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考察顺利?”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他果然一直在关注。
她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回复了同样简短的四个字:“一切正常。
” 放下手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了她。
她此行的公私界限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而明天按照行程她将与那个深深影响着她此行的男人进行一场正式的“高层交流会”。
那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那颗在商场上历练得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心此刻正为这场即将到来的会面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夜色中的西明安静得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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